那些街头焦躁的面孔(现在的街头)

作者:黎荔

大雪纷飞之时,樱花烂漫之时,骄阳似火之时,秋风萧瑟之时,刮风下雨天打雷劈,春夏秋冬物换星移,在熙熙攘攘的街头,我看到那么多来来往往的焦躁的面孔,什么是焦躁?从心底深处发出的渴望,但是得不到满足,就是焦躁。

看见老人接送的或者是孤零零走过的孩子,小小的脸庞上挥之不去的落寞。他们也许是隐性留守儿童?城市中不少孩子尽管每天与父母同住,但是因为多种原因,父母亲无法陪伴和教育他们,他们看起来总是没那么欢快天真。孩子心里最大的渴望就是与爸妈连接的归属感,那是超越了一切事物的渴望。

看见中年女子拎着生活日杂瓜果菜蔬匆匆走过,步履沉重疲惫,脸阴沉着,眉尖带蹙,她一定也有过眼波潋滟、肤如玉烟的青春年华,后来,从哪一天开始不再面若桃花、顾盼生辉了?不是结婚生子生活顺利旁人艳羡吗?在粗枝大叶的丈夫看来婚姻幸福美满,而心思细腻、自我意识强烈的妻子,内心却隐藏着愤怒与委屈,她似乎没什么要求,对事业也没什么渴望,她把一切都排在丈夫之后。但是内心里却觉得婚姻是一场掠夺,夺走了她的朋友和才华。多少当代的中国女人,在年岁渐长之后出落成一张怨妇的脸,如清明时节的阴霾雨天。

看见满脸青春痘红疙瘩此起彼伏的中学男生,高瘦的身体上背着随时可离家出来的沉重书包,微微嘲讽的嘴角,一张长期缺觉的脸,一身的宽松校服散发着汗味还是扑面而来的荷尔蒙?他似乎在怀疑大人创造出来的虚伪,渴望亲自揭穿现实生活的谎言,然而除了渴望一无所有,生活早已铺设好应该走的轨道。即使他的聚散不定的向往,如春天的青草、蔓延的枝桠一样呼呼疯长。

抬头看这片长年雾霾的天空,每天晨昏之时,是些什么颜色的鸟?掠过城市的上空,是些什么颜色的鸟?它们的叫声响成一片。大街上行走的一个又一个人,将自己投身于萧萧人群,而人群还诸以孤独。一个人为了被人爱,被看见,被重视,可以做任何事,根本不是做不做的问题。可是,有什么可以安抚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呢?似乎没有。所以,中国越来越孤独。

在一个任何地方都能看到和谐标语,私底下却从未停止过争吵和辩论的里,我们有着本质相同的焦躁、急功近利和期待,快节奏的生活让人的心理焦躁更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程度。也许是因为我们找不到安身立命的根本。找到了根本,就会从容祥和,就会欣赏当下的生命场景。可是,以工作安顿好自己,装饰一个家,建立一个舒适安全的住所,也不一定就从容祥和了,因为,从此可能失去所有的威胁会占据着脑袋,因为心灵还没有安家。我看到那么多无根化的身体,四处飘荡;那么多无根化的情感,不知所终;最关键是那么多无根化的心灵,找不到方向,我们急躁、焦躁、暴躁,为小事可以恶语相向、大打出手。

真希望在未来的那么一天,所有的喧嚣与浮躁如同空气里的浮尘一般被风刮走,交通拥堵,空气污染,食品不安全……我们不再轮番受到这些焦虑的袭击,世界再度变得清新怡人,人们和世界一起松弛下来,满怀自信地沿着自己的方向前进。人的真正生活应当是一种以人自身为生命意义的生存方式。还要让一道爱的光芒令我们的生命具有别样的意义,就像瓷器上的光,它令我们的灵魂闪耀,也令我们感受生而为人的情意深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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